從“意會”到“會意”教學藝術探究

從“意會”到“會意”教學藝術探究

從“意會”到“會意”教學藝術探究

 
“個性”與“自由”
    黃玉峰:上課的目的就是提高學生讀書的興趣,幫助學生在課堂上達到讀書的高峰體驗,而決不是為了熱鬧。只要圍繞這個目的設計教學流程、教學方法,不管什么課都能取得滿意的教學效果。所以我想我們討論“教學藝術”應該從這個標準出發(fā)。

    比如,教學蒙田的《熱愛生命》。課文很短,教師可以引入古今中外很多名人關于生命的闡述。這雖然是一種傳統(tǒng)的教學方法,但在課堂上能匯集如此大量的信息,教學效果也會相當不錯。還有另一種教學方法,教師可以僅僅通過讀,通過引導讓學生從中領悟,而對課文本身則不著一詞。

    另外,統(tǒng)籌全局的問題意識也很重要。有很多經(jīng)典課文,其實也不是沒有缺陷,我們就要教會學生發(fā)現(xiàn)問題、辨別問題,給學生眼光。

    有一百篇課文,就有一百種教學方法。有時,我會從頭講到尾,比如魯迅的《白莽作〈孩兒塔〉序》,為了解釋清楚文章中的含義,我會一步一停,逐字逐句進行講析。而有的課文圖畫感很強,比如《祝福》,教學它就需要一種完全不同的方法。所以,根據(jù)不同的文章確定不同的教學方法是最重要的,對不同的課文也需要分別采取不同的處理方法。

    要做到這一點,教師需要有相當?shù)乃刭|,也只有做到了這一點,教師才能駕馭課堂,通過講課文提高學生閱讀鑒賞的水平,塑造學生的人格,使語文教學達到“藝術”的境界。

教學藝術拒絕矯揉造作的表演

   李百艷:前面黃老師說,上課的藝術千萬不能是表演。這句話給我的感觸特別深??梢哉f,我從參加工作以來,一直追求的就是“表演”,還特別注重課堂組織形式。但這樣上出來的課的質量好壞總是有很大差別,教學效果總是有很大的不確定性。現(xiàn)在我想,講究教學藝術還是應該回到本原:研究教材、咬文嚼字、讀書和寫作。光有這些還不夠,要達到游刃有余的藝術境界,還是要讓教學藝術自然地“長”出來。我們應該努力做到對教材的處理,進入“愛美”“求真”階段。在教學的過程中達到師生互動、老師和教材的互動,甚至包括教學和生活的互動。

    鄭桂華:我覺得,藝術首先應以“求真”為基礎。所謂“真”,就是要看教師把學生的發(fā)展放在什么樣的層面上,有沒有把滿足學生的真需要落實到具體操作中,而并不是為了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,也不是為了教師個人的愛好。當然,藝術肯定是“個性”的東西,但它需要我們把真實的東西作為基石,藝術的火花才會有呈現(xiàn)的機會。

    其次,讓教學成為藝術還需要教師的“智慧”。這就是說,教師要依靠自己的智慧進行藝術的創(chuàng)造。當然,要藝術創(chuàng)造,最關鍵的就是要營造一種氣氛。我們可以暫時稱之為“造境”吧。課堂上一旦出現(xiàn)了我們需要的那種環(huán)境,一切問題都好解決。而這種“境”是不期而遇的。

    黃玉峰:“造境”確實很重要,所以我們總是在剛上課的時候講一些話,努力制造一種“境”。

    商友敬:我可以給“造境”提供一個例子。前兩天教學汪曾祺的《受戒》,為了制造氣氛,我特意用揚州話讀了一遍。讀過之后,教室里每個人便都領會到了文章的含義。其實,每個人都對課文有一種“意會”。大家共處一個課堂,許多“意”“會”在一起就成了“會意”。實現(xiàn)了從“意會”到“會意”的過渡,這堂課便成功了。教學藝術更高的境界恐怕就在于從“意會”到“會意”的過渡。

    陳小英:語文教材大多是文學作品,具有審美價值。審美,重要的是形象直覺性,沿循的是情感的通道而不是理智的通道。語文教學就其特性而言,應是包含豐富情感活動的過程。盧梭在《愛彌爾》里說過:“千萬不要同年輕人干巴巴地講什么理論,如果你想使他懂得你所說的道理,你就要用一種東西去標示它,應當使思想的語言通過他的心,才能為他所了解?!币虼耍^語文教學藝術應該指能夠使作者、學生、教師的心靈達到溝通和對接,能使學生的情感信息通道暢達無阻的藝術。我想,這就是商老師說的“會意”吧。只能使知識信息暢達的充其量是技巧,而只有使情感通道暢達的才能稱之為藝術。

    商友敬:前面曹老師和黃老師說到的“自由”和“個性”,其實還是相對的,每個老師都是在“帶著鐐銬跳舞”。而從“意會”到“會意”的過渡才是教學藝術的最高境界。

    肖家蕓:我們回憶一下就會發(fā)現(xiàn),老一代特級教師上課并沒有我們現(xiàn)在的聲、光、電設備,也沒有什么特殊的教學技巧,他們的課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平實,但很精彩。我想,這其中的關鍵就是“簡潔”。任何科學發(fā)展到尖端都要走向簡潔。藝術也是這樣。而現(xiàn)在的語文教學則出現(xiàn)了越來越“繁復”的問題。比如,有的教師教學《米洛斯的維納斯》,為了引導學生理解維納斯的美,動用了大量的現(xiàn)代教學手段,引入了大量歷史、藝術、哲學,甚至社會學典籍中有關美的論述,交給學生去研讀。

    問題是,像這樣無邊無際的延伸是否必要。因為這樣的繁復反倒會干擾學生的理解。在教學中,教師的作用在于溝通文本、作者、學生三者之間的關系,以達到教學的目的。這就需要教師對教材做簡潔化處理,包括教學思路、教學語言、教學流程、解難釋疑的方式的簡潔化。所以我認為“簡潔化”是教學藝術最基本的要求,也是教學藝術的最高境界。

    事實上,太煩瑣的東西不利于學生接受。教學趨向復雜化,恐怕和我們追求簡潔化的時代精神也不相符合。

    陳鐘樑:關于這個,梅蘭芳曾經(jīng)講過,一個演員在舞臺上,總是從少到多,然后再從多到少。當然,簡潔也是一種藝術的境界。

    曹動清:我不同意肖老師的意見。無序的啰嗦當然不是一種藝術的境界,而有序的繁復也是一種境界。比如日本人教《故鄉(xiāng)》的過程就很復雜……教《六國論》還找來幾個不同時代的人寫的《六國論》比較著教。再比如教學《世間最美的墳墓》,網(wǎng)上有很多有關這一主題的文章,我們完全可以借此來進行東西方審美價值的比較。所以繁復也是一種美,但關鍵要看學生的認識水平,看這種繁復是否在引導學生的思想向縱深方向發(fā)展。
    溫澤遠:黃老師說,一百篇課文就有一百種教學方法。我理解,黃老師講的是“最高的藝術”,是從文章內(nèi)容出發(fā)的大巧若拙的境界。但是,盡管課文各不相同,教學方法各異,我們也總可以從中找出共性吧?

    曹動清:關于這個問題,我是這樣想的。只要是藝術,總有規(guī)律可以總結。我們不能說沒有章法就是藝術。那么,“語文教學是藝術”這個命題究竟是從哪里提出來的呢?這個命題的提出就預設了另一個相對立的命題“語文教學是一種科學”的存在。事實上,這個相對立的命題早在20世紀80年代就出現(xiàn)了。

    溫澤遠:對,呂叔湘先生曾經(jīng)說過:“語文教學一半是科學,一半是藝術。”

    曹動清:我認為藝術需要自由。如果語文教學是藝術的話,那就意味著語文教學需要自由。這自由包括:1.選擇材料的自由;2.讀解課文的自由;3.利用各種教學手段的自由。這三種自由,我們現(xiàn)在的語文教師有嗎?首先,雖然現(xiàn)在有各種版本的語文教材,但我們基層語文教師并沒有真正的自主選擇教材的自由。其次,我們廣大的語文教師有像黃老師那樣讀解課文的自由嗎?比如祥林嫂的幾次“笑”意味著什么?第一次是因為她“食”的要求得到了滿足,第二次是因為她“性”的要求得到了滿足。我們可以對著學生做這樣的讀解嗎?當然可以,而且這一點從《阿Q正傳》的結構安排中也能得到驗證。但是魯迅自己解釋那時他正接受了進化論的思想,所以可以從階級的觀點來理解。這樣一來,我們普通的教師便只能有一種讀解的角度了,也就沒有了個性化解讀的自由。最后,確實有個別學校條件很好,可以自由選擇各種先進的教學手段,可是最廣大的教師還是一支粉筆解決一切問題。由此看來,我們教師享有的自由還不夠,我們怎么實施教學的藝術呢?

    我想,如果說“語文教學是藝術”,我們是否可以這樣理解,“藝術是我”,即“語文教學是充滿個性的”。在具體的教學中,我們可以通過選擇教學語言、選擇表現(xiàn)思想的方法、選擇教學的目標、教學過程、教學方法、教學技巧等等來表現(xiàn)“藝術”,實現(xiàn)“藝術”。一堂課可以如行云流水,也可以很沉悶;有的教師喜歡談話,有的教師喜歡講述;有時可以用一個問題點中要害,有時可以逐字逐句進行分析。所以我說,語文教學的藝術最終表現(xiàn)為教師個人的風格。

    陳鐘樑:的確是這樣。在可以稱為“藝術”的每一次教學過程中,每個教師的做法都是在“可以”范圍內(nèi)的自由發(fā)揮。教學一篇課文可以這樣做,當然也可以那樣做。

    黃玉峰:在實際教學中,“自由”確實會受到一些限制,或者你所想到的問題是敏感問題,不適合講給學生聽,或者自己的水平有限,不足以駕馭這篇課文。但我想,選擇教材的自由,其實可以落實在教師處理教材的方法中,比如有的課不需要講,因為文章本身就有足夠的震撼力,不用我講,而學生只要自己讀。“自由”還是要老師自己去爭取。

    曹老師講到的“藝術即風格”,我很同意。我們每個老師都有自己的風格。不管什么風格,只要調動了學生的積極性,引起了學生閱讀的興趣,就能達到藝術的境界。

從“意會”到“會意”

“簡”與“繁”

    肖家蕓:對,我所謂的“簡潔”不等于“簡單”。我的“簡潔”意在深入淺出。我所謂的“繁復”,“繁”到令人“煩”。但無論簡潔還是繁復,教師都必須掌握一個恰當?shù)牧?。而在正常狀態(tài)中的課堂上,我們更需要的是“簡潔”?!胺睆汀敝荒茏鳛樘厥庹n例中一種供觀賞的藝術。

    黃玉峰:上課就像寫文章,該簡的時候要簡,該繁的時候要繁。簡潔和繁復都是教學的一種方法。但簡潔有時也會帶來問題,給人一種誤解,似乎語文可以被提煉成很簡單的東西直接“喂”給學生。而事實上,有時候我們必須給學生提供相當多的背景資料,才有助于學生理解文章。畢竟我們教學的目的并不是為課文而課文。單純強調“簡潔”很容易走向就課上課的誤區(qū)。所以,上課無所謂“繁”也無所謂“簡”,只要能幫助學生“意會”,最后達到所有人的“會意”,教學的藝術就實現(xiàn)了。

    商友敬:黃老師、曹老師講的有道理,肖老師講的也有道理,意多亂文嘛!為了一篇課文開這么多書目,古今中外全拉出來了,實在不必要。所以,該繁還是該簡,就有一個度的問題。最好是老師自己多讀一點,而不要把學生弄得太煩。

    陳鐘樑:上課最好當然是該繁的繁,該簡的簡。但這當中有兩個關鍵點---準、度。所謂“準”,即要求選的材料要準,不能不假思考地隨意拉材料。就《米洛斯的維納斯》這篇課文而言,教學重點不在于雕像本身,而在于審美過程中的情趣和境界。整個教學過程也應該著重在向學生傳達這一點。該繁的繁,該簡的簡,該怎么教怎么教,這才是一種自然狀態(tài)。

    溫澤遠:我認為,討論繁和簡的問題,我們還應該分清楚,究竟是在內(nèi)容層面上還是在形式層面上。我想,肖老師講的恐怕主要還是在處理教材的方法上要簡潔吧。

    高屹:我想,剛才肖老師的立論實際上有個前提,就是要在常規(guī)教學的范疇中。實際上,講究教學藝術一定要看對象,這里的對象包括學生和教材。對一種教材,在某種情況下的處理體現(xiàn)了某種藝術性,可是在另一種情況下可能就恰恰談不上所謂“藝術性”。比如音樂劇《貓》,恐怕并不是每個人都認為它是經(jīng)典藝術吧。